• 2018-09-11 20:19:4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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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  单田芳,评书扮演艺术家。原名单传忠,1935年生于天津,身世曲艺世家,后随爸爸妈妈迁居东北。1955年参加鞍山市曲艺团,逐步成名,说过《三国》《隋唐》等十多部传统评书,以及《林海雪原》《平原枪声》等新书。"文革"期间下放乡村,1979年重返艺坛,开端录制播送评书和电视评书,风行全国。至今录制了百余部评书著作,在全国近五百家电台、电视台播映,听众过亿。代表作有评书《三侠五义》《白眉大侠》等。

    图说:单田芳自传《言归正传》。网络图

      单田芳76岁,说了55年评书,传闻现在全国每天有1.2亿人,守在收音机和电视机前听他平话。人们了解他那略带沙哑的嗓音:"欲知后事怎样,且听下回分解。"分解了几十年,现在他出了本自传《言归正传》,预备讲讲自己的故事。

      故事从哪里讲起呢?伪满洲国、民国,到新我国,民间演员流离失所,四海为家。2010年12月22日午后,单田芳在北京家中慢慢开腔,感慨万千。

      小时分觉得平话和要饭差不多

      龙生龙,凤生凤,老鼠的儿子会打洞。

      我家是世家,从爷爷辈到父辈,都是搞曲艺的,从小我就受这个空气的熏陶。旧社会演员没有位置,这是我亲眼目睹的,"下九流"这话外面人说得不多,净是我们演员自个儿这么说,的确心酸。江湖演员命薄,平话也好,唱戏也好,无非都是没钱,糊不住口,得让孩子打小学个本事,或许撒出去拜师,跟着戏班子处处跑,不必吃家里的口粮。

      我生在天津,外祖父王福义是最早闯关东的那批民间演员,我母亲唱大鼓,父亲是弦师,小时分我就在后台扒拉着看——那会儿演员们扮演都不卖票,说完一段书,拿个小笸箩,下去给人敛钱。一段书三分钱,"助威了助威了",就这么喊。人家爱给就给,不给钱也没辙。其时我心里感觉着,这跟要饭也没啥差异啊,我可不肯干这个。

      解放后我也大点儿了,想的是念书考学。1953年高中毕业,东北工学院和沈阳医学院都给我寄了选取通知书。我想当医师,穿个白大褂,戴个听诊器,往屋里一坐,多绅士啊,最少不受风吹日晒。

      但是赶上得场病动手术,耽误了小半年时刻。再去校园里上课,教师讲什么我都听不懂。人家校园不等你,功课压力特别大,我又心生厌烦,这就不想念书了,然后家里就给我找个老婆,也是平话的。这样家里人就成了只要我一个不平话,老婆就说,咱俩要干同一行,今后也好彼此照顾。其时我父亲的朋友,后来成了我的师傅,叫李庆海,他跟我想念,说你母亲现在平话,一个月能有五百块钱收入。这是什么概念呢?其时鸡蛋三分钱一个,猪肉一斤五毛四,大米一斤一毛八。一般工人一个月薪酬六七十块钱,高级工程师才到一百多块。家里人就这么你说来我说去的,都劝我,仍是学评书吧。

      头一次上台分到五块四毛钱

      我正本是有激烈的抵触情绪,干什么脏活累活我也不干这个。后来看见,解放了究竟不相同,不必拿笸箩敛钱,都改卖票了。平话的也成了文艺工作者,不像曾经叫戏子。演员受了尊重,梅兰芳在旧社会得的博士,解放后我们仍是叫他"梅博士"。可见不论什么时代,你是光鲜体面网络运营仍是穷困潦倒,归根究竟是看你有没有真本事,有本事就受注重。

      吃大苦受大罪遭萧瑟,这都是常事。都知道我老家天津是曲艺之乡,天津人可凶猛,爱起哄。俗话说"京油子卫嘴子",这话不虚,北京人还给点体面,天津人是你一登台,下面就有人带头喊:"下去吧!"一堆人跟着喊,台上的你这还怎样说?

      这种局面,我看他人扮演时有不少,自己倒没遇上过。20岁我登台,也严重,稀里糊涂就说了俩小时,一看台下反响还不错,没轰我,这就有了底。其实说了些什么,我自己都没形象。到家很快乐,数数钱吧,说这一场下来,大伙儿分红,我分到五块四毛钱。我心想这不错,平话还真能赚钱,照这样一个月下来怎样也该有二百块钱吧,足够了。

      到本年我从艺55周年,基本上一往无前。所以我跟学徒说,究竟我从小跟爸爸妈妈在茶社里摔打过来的,有时分台下两三个人听,还得照说不误,完了连温饱都处理不了。这些经历都是动力,由于我肚子里有货,没名望,好,我主意知名;听众不叫好,我主意让他们叫好。没这个精力,你出不来。

      解放军围长春,捡回一条命

      我在东北呆了几十年,东北人自身粗暴,脑筋活泼,有句话讲"江北的胡子不开面儿",知道什么意思吗?"胡子"就是土匪,旧社会太多了,以掠夺为生。你路上遇见胡子了,说是三爷运营喵介绍你来的,或许我是谁谁的门下,三老四少给个面儿,该让路的让路,该照顾的照顾。这都是在西南一带,东北不可。东北的胡子不给体面,管你是三爷仍是四爷介绍来的,照样截住打一顿。所以浊世求生,就是门学识。我那时分都是靠爸爸妈妈,爸爸妈妈领着走江湖,自己不能独立。每个行当都有行话,也叫"切断",学会切断那是行走江湖人的基本功。比方我姓单,跟同行就说我的姓是"风量弯儿"。对方说哦,那我姓"抄手弯儿",我就知道他姓李。这样我俩说话,外人听不了解。周围要有外人怎样办呢?提个醒,说"念团",就是这有外人,咱甭说了。远远瞅见差人来了,"冷子来了",好,拾掇东西赶忙走,当心挨打。

      1948年很阴险,解放军围住长春,传闻国民党守军有13万人,连老百姓80多万人困在城里,没水没电,缺医少药。我们家算比较殷实一点,先买下粮食,大缸小坛的都装满埋起来,其时估量这点粮食能保持几个月不断顿。可几个月后呢?谁知道这仗要打多久?最终就是一家人冒险逃出城去,往解放区跑。我现在总结,都是"命不该死"。机会也是相同道理,人家说我怎样动不动就宿命论出来了,我说我不迷信,可人得供认机会这回事,机会就是命运。跟我同辈同龄平话的十几个人,就我是所谓的锋芒毕露,他人都早早改行干其他去了。反倒是我这正本不想说评书的,一向提到现在,你说不是命运?

      刚解放那会儿,我靠平话有了经济收入,也有了社会位置,打心眼里快乐。走合作化路途,建立人民公社,我在辽宁鞍山久居下来,平话也算小有名望,不觉得这行当下贱了。这辈子两次重生,全国解放算头一回。

      要说第2次重生,得先说我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,那就是"文化大革新"。毛主席说,这是一场触及人们魂灵的大革新,是史无前例的,不论什么人都要在革新舞台上扮演。后来我才知道,这比交兵凶猛多了。交兵时分幸存者仍是挺多啊,飞机扔炸弹,哪儿就那么巧就扔你头上?可要论风险系数,这个"文化大革新"是无一幸免,谁都跑不了。

      言多必失,"文革"被打成"现行反革新"

      "文革"开端的时分,我刚三十出面,按说年青人不免有犯过错的时分,特别我这平话的,往往言多必失。但现在我们要更正,我不以为我的言辞有什么过错,只是在那个特别的时代,特别的政治布景下,就成了反党言辞。

      举个比如,当年全民大炼钢铁,平话的不说了,唱戏的不唱了,都得参加劳动。可咱又没学过锻炼常识,怎样炼啊?我说这就是起哄,是虚浮。大队宅院里堆个高炉,也就比房子高一点,哪儿弄铁去?各家各户收集捐赠,锅碗瓢盆但凡铁的都捐出来,扔到高炉里摆开风闸就炼。昼夜不断,不让人回家,孩子放到托儿所都没人管。就这么炼个三天五天,炉门一开,都是铁渣子,制品都炼成了废品。好,单位领导一句话:我们这几天大干,又炼出几百斤钢铁,给国家作出了奉献,拿红纸写上数目,大伙儿敲锣打鼓,到区里、市里报捷去。

      各单位皆是如此,这算什么现象?共产党考究脚踏实地,这可好,整个儿颠倒了,胡言乱语嘛。老百姓当然有定见,可谁要敢说这么干不对,准有人报告上去,给你上纲上线,就有"进去"的风险。

      这道理都是后来了解的。其时我年青,爱发牢骚,平常就有人给记下了。1964年,文化部秉承毛主席指示,说帝王将相、才子佳人操控舞台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,从今往后工农兵要占据舞台,要说新唱新,破除"四旧"。四台甫著都不能说了,只能说新书,最盛行的是《林海雪原》《铁道游击队》《苦菜花》这些。我们平话人学的都是传统书,谁也没说过新书,这东西太费力了,很头疼。书里写到的解放军和干部,他们就跟台下坐着呢,这怎样说?瞠目结舌,老百姓也听不进去,觉得你说得没意思。

      要说这是上头的方针,我们开国家的薪酬,不听也得听,照办就是了。可底层领导还要我们评论,评论的原则是不打棍子、不抓辫子、不秋后算账,承诺这些个,让你各抒己见。实质上这是勾你说真话。那时分我老伴还活着,回家就跟我说,到时分开会,甭说啊,千万别讲话。我允许容许。开了三天会,我一声不吭,看周围很多人也都了解这道理,都不说话。领导就点名:小单,你说说看,现在让说新书,这个方针怎样样?

      不说不可啊,我就说起来,一说就操控不住了。我说主席老人家召唤我们说新唱新,这是对的,我们不能净夸奖封建时代的英豪豪杰,现代的英豪也得说啊,这点我十分附和。领导说好,你持续讲。我说但这么"一刀切",我有定见。我以为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,我国上下五千年前史堆集下来,不是平地就冒出个新我国。就拿四台甫著来说,我国老百姓众所周知,我传闻国外都有翻版,几十个国家都视为财富,我们就不让说了,这有点过火。

      噼里啪啦说完,坏了,后来给我定成"现行反革新",全家遣送鞍山远郊乡村,劳动改造。

      四年流浪,感觉自己像间谍

      从小生长在城市,我是苗草不分,到乡村什么活儿都不会干。并且我下放那当地,在东北地区是穷中之穷,干一年挣不了三百块钱。光口粮钱就得两百四十块,一年口粮三百六十斤,是毛粮,磨下来就二百多斤制品粮,哪够吃?乡村老百姓本地人还有个亲属能照顾,咱是外来户,戴着"帽子"下来的,人生地不熟,可想而知是什么境况。

      我不知道什么时分能再回城里,满腹委屈无处申述。为了糊口,家里一切的东西变卖一空,坚持了四年,到后来就底子吃不上饭了。我心想这样下去,非死在这儿不可。与其等死,不如逼上梁山。我就跑了。

      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知道,其时吃饭要粮票,住宿要介绍信,处处都有民兵,天罗地网,你能跑到哪里去?可我愣是从乡村跑出来了,就在外头漂荡,哈尔滨、长春、沈阳,很多当地。其时的心境,感觉自己就跟台湾来的间谍相同,随时防备人家抓捕。为了保持日子,我跟他人学了制造一种手工艺品,叫"水泡花",拿个罐头瓶泡着几朵小花,叫我女儿到百货商场门口去卖。人家一看,那花儿五颜六色的挺美观,就都来买。除去成本,一瓶能挣几分钱。集腋成裘,攒到几块了,就能买粮吃。苞米面一斤三块钱,那也得买,也得活着。

      四年多在外边漂流,做梦也没想到,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,落实方针,平反冤假错案。传闻这音讯的时分,我还在外边漂着呢,是有朋友告诉我,你那些事儿能够处理了,有说理的当地了。我心想"平反昭雪"这词,古书里面有,现现在不可能。朋友说不骗你,党中央给做主了。

      我这才敢回家去,找到有关单位。这是1978年3月,工作仍是棘手,由于当年整我那些人还在,他们可不会供认过错,就互相推诿。我告到市里,市里有落实方针办公室,派了专案组下来处理,不但我一个人的事儿,是很多人的问题。过了半年,最终查清楚,我的确委屈,应该完全平反。

      所以我康复名誉,康复公职,迁回城市,还拿到了国家赔偿我的十年薪酬——合计八千多块钱。

      那年,我44岁,重返舞台。

      录播送电视节目,我出台甫了!

      平话这行当,到改革开放今后,又是新局面。书还叫评书,说法不相同了。我的了解,在茶社里平话,面临观众,有随意性,随意动弹动弹,说点车轱辘话,说完一段抽根烟都没联系。电台不可,电台对的是全国观众,要求简练明快。上电视平话更不相同,要求更严厉。

      开端不适应,录音的时分,面临麦克,空无一人,说成什么样也看不着观众反响,怎样整呢?我想了一个方法:录音棚有面通明的大玻璃,能看到外面的录音员,还有俩监听的,还有个主任,录书的时分他们天天在外头坐着,我透过玻璃看得清清楚楚。我一想,就拿他们当观众,他们也是人,我在里面说,看外边他们的表情。我一抖包袱,他们张嘴一乐,我心想这包袱抖响了。要是看见他们在外头闲谈或是打盹,那阐明这段书说得懈怠,没把他们吸引住,我就得留意了。到后来就越说越熟,哪到哪怎样说,一点不错。现在,全国四百多家电台,都有"单田芳书场",每天超越一亿听众。我要是不平话了,真不知道干什么去。

      (摘自《文史参阅》2011年第2期单田芳言归正传话平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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